莲七白

8.

夏末的时候他们一起去了意大利。Will的年假有十天，John因为刚刚调去INTERPOL，年假还没有攒起来，于是干脆找了个去意大利的任务机会，Will去玩，他在办公。

他们在威尼斯住了几个晚上，Will嫌INTERPOL给John安排的酒店住着不舒服，自己掏钱住了豪华酒店，John提着箱子跟他走的时候被他的同事们友善地取笑。威尼斯算是John的伤心地（Elise，啊，那个Elise），他也算是认真喜欢过Elise，结果嫌疑犯和女人一起跑了，还被Jones总督察责怪过。但这次他有Will在。Will并不清楚Elise的事儿，他只是就像所有那些美国旅游者一样兴致勃勃地坐刚朵拉，看大教堂，拍很多照片，等John下班后跟他说我今天碰见一个大美女blah blah……John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就慢慢散开，抱着他把他按在床上接吻，威尼斯的水汽氤氲了他的头发，这没心没肺的资本家也明亮柔软如威尼斯的日光一般，难得地慵懒甜蜜，让John觉得这城市好像还挺可爱。

Will这种享乐主义者是不会放过在意大利大吃大喝的机会的，John被他拖着每天晚上都吃撑，这时候Will就把他那套健康理论丢一边去了。他们在PG’s Club餐厅吃饭，Will穿着T恤牛仔裤，John把西装脱了，解开领带，在PhilipsStarck扭曲造型的设计里点着小蜡烛，对菜品啧啧称奇。桌子很小，他们靠得很近，腿会碰到一起，Will在等菜的时候就悄悄用手摸他的膝盖，隔着烛光对他微笑，看起来很放松，John也渐渐觉得这家伙是真的很帅——当然他一直知道自己很帅，但看着和自己如此相似的脸上露出完全自然放松的表情，感觉很不一样。

他们喝了点酒，从餐厅里出来后Will说去夜店玩玩吧，John答应了。出于某种奇妙的竞争心他们没有一起进去，装作不认识对方，结果引起了一点小小的骚动：Will扎进了女人堆，而John则吸引到了两个男人。John多少有点不爽：他看起来很Gay吗？虽然他在跟男人约会，但他也是喜欢女人多过男人好吗？

意大利人的热情让人难以拒绝，用真诚的双眼望着你，用口音浓重的英语赞美你的时候真的让人心花怒放，John余光里看到Will得意又乐不思蜀的样子就来了气，开始肆无忌惮地展现自己的魅力，不过就是喝酒和调情，他WillEmerson会，以为John是吃素的？他和其中一个比他稍矮一点，长着张标致的南欧面孔的意大利男人贴身热舞，衣服扔在一边，袖子卷起来，扭动着胯，舒展着身体和手臂，很快就引起围观和喝彩。另外一边，Will终于转过脸来端着酒看着他，一脸若有所思。

John玩得很开心，跳累了一会儿就坐回吧台喝酒，那男人一直兴致勃勃地跟他聊天说话，John也学着意大利口音，笑个不停，对方的眼睛闪着光，卷舌音极其动人。三杯酒下肚，他把手指放在了John的手背上。

John没有动。他看了一眼对方。“你不会愿意这样做的。”他说着，又抿掉一口酒。

这次整只手都被握住了，意大利男人长长的睫毛低垂，他把John的手拿起来放在唇边一吻。

不得不说，该死的帅气，该死地令人心跳加速。如果是以前John就毫不犹豫地跟他走了。

但他已经闻到了橙花香混合的烟味。John微笑起来，卸掉了力气往后靠去，倒在熟悉的怀抱里。“MiScusi（我很抱歉）！Not for sale.”Will说，抬手滑过他的下巴，指尖轻轻挠了挠。

他们从夜店走出来的时候Will一直抓着他的手，John哼着一只小调，心情异常愉快。他们在巷口接吻，在昏暗的灯光下接吻，在Vespa穿梭而过的马路上接吻，在刚朵拉倒影的波光粼粼里接吻。夜色温柔，天空黛青，地平线粉红，河水浓黑，摇铃叮当，Will的眼睛透明如同露珠，深沉如同海洋，John是半点Elise都没有再想到。

在意大利的工作结束之后John请了两天假，和Will飞去了伦敦。他原先的公寓一直在交租金，他本来是为了以后回伦敦方便才保留的，但现在他在INTERPOL的工作发展得不错，估计以后来住的机会也少，就干脆退租了。Will被他拖过来帮他一起收拾，该打包的打包，该扔的扔，该卖的卖。Will一边收拾一边感慨，讲起前几次来他家他们在床上基本上就没挪过窝的糜烂生活，以至于Will居然是很久之后才知道John还有间储藏室，储藏室还能通到屋顶。他们累得满身大汗，Will脱掉了脏兮兮的T恤，光着膀子干活，久未打扫的房间灰尘在空气里舞动，阳光照进来，能看到Will身上金得发亮的绒毛。John看着他看了一会儿，直到Will不太满意地挑眉，意思是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干活。

全部收拾完之后热水已经停了，他们挤在浴室冲了个冷水浴，洗掉了污垢和灰尘，裹着浴巾冻得发抖，床单已经全部都收起来了，床架没法睡，Will说应该直接去酒店洗的，John冷笑你总是事后才想起来，他们拌了两句嘴，哆哆嗦嗦地找干净衣服穿，Will抢走了John最后一件干净的衬衣，John正想抢回来，手机响了起来，是他的母亲，他之前跟妈妈说过回伦敦会回家一趟。

他挂掉电话看向Will：“我妈想见你。”

Will显然吃了一惊。“你跟她说过我的事儿？”

John翻了个白眼。“她是我妈，我跟你住了八个月，你觉得她会不知道？”

“呃，所以你家人对这个，”Will比划了一下自己和他。“接受良好？”

“这个可难说，鉴于我一直以来带回家的都是女孩子。不过我高中时候她逮到过我和男生鬼混，所以我想她应该也不至于太吃惊。”

Will抓了抓头发，显得有点紧张。“我得老实承认我没以这种方式跟家里人出过柜。”

John顿了顿。“所以你家人不知道我们在交往？”

“他们知道我在约会，但我没说具体的。我姐猜到了，她的嗅觉比侦探还灵敏。但我父母可能还不清楚。”

John沉默了一会儿。

“感恩节的时候跟我回去吧。”Will说。“那时候你应该有假？”

“你觉得他们会接受良好吗？”

“我会尽力的。”Will答道。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他们一起去了西伦敦的Acheson家。Will在路上就开始紧张，股市崩盘也没见他这么坐立不安，John忍不住想笑他，但想了想还是别给他增加心理压力了。妈妈依然优雅又得体，对Will的长相有点吃惊，但很快就又掩饰了过去。他们一起吃了午餐，妈妈做了很棒的馅饼和烤肉，大部分时间都在和John谈论着家族里的事情，同时看似不经意地摸Will的底细。Will表现得很专业，大概是他面向最难缠的客户那种专业，彬彬有礼，滴水不漏，John不得不说他把那套精英范拿出来还是挺能唬人的。

饭后妈妈把John给支去洗碗了，把Will单独留下来要他陪她去花园散散步，John这才开始担心，妈妈虽然一直没支持没反对他和Will的关系，但显然John作为家中独子妈妈总是更希望能抱个孙子的。

他有点忐忑不安，但听壁角这事儿也太蠢了，Will那么聪明的人，应该会没问题吧？他站在门里看那两个人在花园里谈话，看起来和乐融融，只是John自己知道Will和他妈妈都是笑里藏刀的高手。

半个小时后他们回来了，看不太出什么结果，Will依然是职业笑容，妈妈看起来也无懈可击，John只好继续玩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的游戏。他们一起喝了下午茶，东拉西扯聊天聊了很久，快到傍晚时妈妈要去准备收拾赴晚宴才离开。

上了出租车Will就立刻松了下来。John刚要开口，Will已经掰过他的脸用力地吻他的嘴唇，热烈得好像要把他的心脏吸出来。John喘着气推开他，询问地看着他，等待他的解释。

“我现在算是知道你的那些毛病是从谁那里学来的了。”Will说，夸张地摸了摸胸口。

“喂。”John防备地说。

“说真的，我还是比较喜欢你。”Will说。“你妈妈非常可爱，非常迷人，但我还是觉得你比较好。”

“你还想对我妈出手吗？说重点。她跟你说什么了？”

“她有个不省心的儿子，但我如果欺负他了，我大概会过得生不如死。”Will说。“喂，到底是谁欺负谁？为什么你们家的人连威胁都一样？”

“然后？就这样？”

“就这样。”Will说，捏住他的脸揉了揉。“我猜我大概通过了。”

“哦。”John呆呆地应了一声，还是有点不敢置信。“那你说了什么？”

“你知道，就是那些哄女朋友的爸爸的老一套。”Will挥挥手。“我第一个女朋友的爸爸差点把我打瘸了你知道吗？”

John摇了摇头。他的心思不在这里。他妈妈可从来没那么容易搞定，不过Will显然是不打算告诉他了。

伦敦的街道发生了交通堵塞，距离酒店还有几个街区，他们就干脆下来步行了。Will变得有点沉默，John不太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跟在他身边。

他们走过了一家珠宝店，Will停了下来。

“Will，你不用……”John一愣，但Will已经打开门走了进去。

营业员小姐热情地招待了他们，Will只是点点头，径直走到戒指的柜台看了起来。

John觉得脸有点发烧。这个发展有点出乎意料。

“你不欠我什么。”他说。

“但我想这样做。”Will说，让营业员拿出一款男士戒指，他从戒托上取了下来，伸出手向John示意，John叹了口气，把手伸了出来，Will给他套了上去，比划了一下，不太满意，又换了一款。

“Will，我不知道，我觉得……”John一时失语。“我们没讨论过这个。”

“别想太多，就当一个礼物。”Will说。

“用这样的方式？”John反问。“如果是我妈妈对你说了什么，Will，你没有必要勉强自己。我会跟她解释的。”

“John，”Will转回头看着他。“你觉得，除了你之外，有谁可以勉强我做什么事？”

“……Sam可以。你的一大堆老板都可以。”John干巴巴地说。

“很好笑。”Will短短地笑了一声，殊无笑意。“John，我是认真的。”他看向John，手里拿着那个银色的戒圈。“你可以走开，我不会怪你，我知道我不是个好的对象，事实上，今天下午之前我都没有想好要不要定下来。我喜欢你，我会为你做很多，但你相当清楚我的个性并不会相信童话故事，也没法做出切实的保障。我只知道我喜欢和你在一起，但我并不相信爱情拯救生活。”

“但如果你母亲说的话对我有任何触动的话，我只是意识到：有时候我可以去相信，也可以有希望。”他顿了顿。“只是视为我的一个愿望，不代表什么意思，想你带着属于我的东西，仅此而已。”见John没有动静，他再次开口：“你是愿意收下它，还是希望我现在跪下来？”

John停了下来。他看向Will，意识到他真的是认真的，也许是他从未见过的认真。“……如果是求婚，你要做的可差太远了。”John说道，从他手里接过了戒指。

他们从珠宝店走出去的时候天上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雨落下来，太阳却还挂着。街上的行人纷纷找屋檐避雨，John看了一眼Will，他似乎没有躲雨的意思。他只是深呼了一口气，仰起脸来，看向天空。

John看了他两秒，伸手握住了他的手，Will转回头，露出一个几乎不像是他的羞涩微笑，他的手上也有相同的一个戒指，而John不得不上前吻他，把他想要说的话都堵在了嘴唇里慢慢化掉。

阳光在细雨中折射，黄昏变得如此明亮。

 

（哎呀居然还一章结束不了了。。。反正在等我幻聚聚期间就傻白甜悠哉悠哉谈恋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