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真理唯爱不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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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追凶】【双关无差偏年上】道阻且长 09-10

周末放两章吧。大关变成关队了……其实我特别舍不得呜呜呜呜


9.


关宏峰后来回想,也有过后悔。他忙于熟悉工作,忙着查案、跑现场、慰问家属的时候,一直也没有关心过弟弟。

宏宇一去数年,音讯越来越少,妈妈偶尔念叨今年宏宇怎么又回不来啊,宏峰才想起来宏宇上一个休假也没有回来。宏宇几年前做特殊任务,不能跟家里联系,时间一长宏峰就默认他是联系不上的。他自己为了方便住警队宿舍,一个月也回不了一趟家,等逢年过节回家的时候宏宇会给家里打个电话,宏峰知道他弟安好,就什么也没多想。

他本来以为宏宇不过是再去执行特殊任务,等个把月又会生龙活虎地蹦出来,妈妈却感到忧虑,说小儿子出任务之前肯定会跟她说,不说就消失是不可能的,怕是出事了。宏峰答应帮她查查,但并没太放心上,他知道他弟的脾性,惹不出大乱子,而他自己手里可是有一桩大案。

有一个姑娘在外租住房子的时候被入室强奸并杀死,匪徒并没有带走财物,也没留下明显线索。那时技术队技术还不够先进,很多比对都需要人工去做,人手不够,宏峰做侦查之余,时不时还得去技术队帮差。案情复杂,拖了好几个月没破,家属来了队里几次,父亲一宿之间头发全白,母亲眼睛都快哭瞎了。宏峰把安抚家属的工作给推了,一心一意地查案。

他感到焦虑,第一次面临自己的知识和能力无法解决的问题。如果破不了会怎样?一桩冤屈得不到昭雪,无辜的人惨死,已经破碎的家庭再也得不到告慰,凶手逍遥法外,甚至可能还会有下一个被害人。一想到这个他就坐立难安,一定要找出个水落石出来。

然而作为警察,总会有破不了的案子。长丰支队厚厚的陈年档案里有几箱打着待查字样的尽是这样的累累鲜血和无尽眼泪,时间久了,变得沉默如灰尘,几年也不会有人去看,以至于除了当事人甚至没几个人会记得当时的控诉。

几个月之后,又有层出不穷的新案子要管,队里就没法把工作重心放在这案子上了。总有更多的冤屈、总有更多的恶需要被抓住,资源是有限的,只能集中在最紧迫的事情上。

但关宏峰一直没忘。那女孩的母亲有段时间一直在局里坐着,怕打扰他们工作也不上前,只能等他们下班时抓个人问问情况怎样了,有新进展吗?队里跟她说了很多回有进展会通知她,让她回家去等,她也不听,照样每天来局里报到。关宏峰一直想办法绕着她走,他不擅长安慰鼓励人的话,也不想一遍又一遍地用没有进展的套话来伤她的心。

但有一天他加班晚了,楼里就他一个人,阿姨还在等,他不得不劝阿姨回去。阿姨问他:“你多大了,小伙子?”

“24。”关宏峰答道。

“我闺女比你小一岁。”阿姨说。“小伙子长得真俏,加班加到现在吗?”

宏峰点点头。阿姨从随身带的兜里掏出一个橘子。“别饿着了,先吃点。”她硬要把橘子塞宏峰手里,见宏峰不接,自己剥了皮塞,宏峰只好接了。阿姨看他吃橘子的样子笑了笑。“我闺女最喜欢吃橘子的。如果不是这个事儿,我都想让你们认识一下。”

宏峰嘴里的橘子就难以下咽了。“我会找到那个凶手的。”他说道。

阿姨虚弱地笑笑。“娃儿说笑。”她说,并不相信宏峰。“我知道我天天过来你们估计都烦死我了。可我在家里也待不下去,一睁眼看到我囡囡画的画儿、睡过的床、看过的书还在,就待不住。他爹也管不了我,说我快神经病了。其实我也知道你们难,破案哪有电视里演得那么容易,但总是忍不住想,万一呢,万一就有希望了——”她顿了顿。“可啥叫希望啊,囡囡没啦,我早没希望了,也就凭着这股气活着,想问问这个凶手,为什么啊,为什么是我囡囡?我知道就算抓到了凶手我也不能给囡囡报仇,但还是觉得如果我什么都不做,我还算什么妈妈?”

宏峰无话可答。如果他什么都不做,他还算什么警察?

他把卷宗带回家,一页一页地分析,还把空余时间拿出来跑鉴证、跑现场,老同事见他这么久了还这么上心还有点吃惊,有人说一开始都这样,经不起被害人家属的眼泪,但时间久了就知道有些事徒劳无功。关宏峰没有管这些闲言碎语,他的级别太低,也调动不了其他人,就什么都自己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坚苦工作他终于发现了一条新线索,指向几年前的通缉犯,支队长见他取得了突破,拨了人协助他一起抓人,关宏峰要求自己指挥,支队长答应了。十天后,他成功将凶手擒拿归案。死局被破,关宏峰声名大振,升了一级。局里为他开表彰会,同事们都来恭喜他,他面上是高兴的,心里却不是。为什么人们要为一桩悲剧庆祝他?他并没有挽回那女孩的生命,甚至也不能让一个悲痛的母亲更轻松。他所做的不过是让一桩悲剧有了一个结局,仿佛在血上放了朵花。

那之后就开始有疑难案卷找到关宏峰头上。还有些陈年旧案的被害者家属,不知怎地听说了他的事,也想办法托到他身上。关宏峰24岁,刚刚工作两年,年轻得不可思议,还不明白如何拒绝别人,他既不想辜负对他抱有厚望的领导,更不想辜负对他抱有期待的人民,压力陡增,没有别的出路,只能拼命去干。

那段时间关宏峰连做梦都是案子,一个月瘦了快十斤,多亏他年纪轻身体好,经得住熬,天天泡面馄饨也就过来了。年底一考核,一半破的案里都有他的功劳,破格又升了他一级。

照理说这是值得庆贺的事,但那年关家的年夜饭上宏峰却并没有得到赞许。宏宇没回来,桌上只有三口人,而爸妈一直在担心宏宇,妈妈埋怨宏峰天天忙自己的事不去管弟弟,讲得重了宏峰有点生气。

“他也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要为自己的事负责。”宏峰说。“他有他的路,我也有我的。”

妈妈还要再说什么,宏峰推说所里有事要值班,提前走了。他最后是在支队过的春节。宏宇没有给他新年祝福,他打电话过去,已经停机了。宏峰值着班,看着窗外人们庆祝新年到来的烟花散落满天,想了很久——几年前他们刚刚分开的时候他还偶尔会想起让自己心跳加快的缱绻时刻,到如今,他想起宏宇只有模糊的轮廓。这么些年,宏宇还跟他长得一样吗?一般水土养一般人,宏宇已经吃了好几年南方的米了。他遇上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有没有爱上谁,或者为谁心碎,他成长了吗,还是跟以前一样小孩子脾气?

——妈妈说得没错,他大概到底是把他弟弟搞丢了。


年关刚过不久,关宏峰便遇上了周巡。周巡当时跟流氓没两样,警察队伍里的混混,天天混吃等死就差被开除了。关宏峰当时缺人手,但寻觅了很久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他初识周巡觉得他像只养不熟的狼,一开始也犹豫过,但他不知为何想到了宏宇。如果是宏宇在他身边,现在怕也是周巡这个样子吧。于是一开始就交了心。

周巡坏毛病特别多,但有一点特别好,他知道对错。关宏峰想他弟当年毛病也不少,他不还迷恋了他那么些年,所以对周巡的坏毛病都忍了。他们俩合作的第一个案子他就发现周巡当真是个胆大心细,干刑警的料,又是个无牵无挂不怕吃苦的。这让宏峰心底里非常高兴,他朋友实在稀少,局里老人把持,同龄人能跟得上他的也很少,周巡算他在地方支队能够交的第一个朋友。他带着周巡跑遍了长丰区的各个角落,每个月都能破新案子,各种表彰会不断,他自己也慢慢有了底气,连带着周巡脸上那种沉迷酒色的神情都渐渐退下,变得越来越有警察模样。

在这种情况下,关宏峰在局里已经如日中天,名副其实的保送选手,同事们都在关注他会不会年底再跳一级,完成三级连升的记录。然而宏峰知道,职位只是一种工具,关键还是破案,自己还能再进一步,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的知识储备不够,回去跟他院长说想在职读个研究生,他院长一口答应,于是宏峰一有空就往北京跑,更加没空回家了。

就在一切都发展得很顺遂的时候,爸爸以前的战友带回消息:关宏宇被西南军区武警部队除名。

这件事在关家引起了地震。爸爸就不说了,光荣退伍的他气得话都说不出来,说要不认这个儿子,还跟妈妈吵了架,关宏峰自己也是既愤怒又震惊。犯了事儿的人才会被武警除名,关宏宇不是简单的违纪。他犯法了。

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关宏宇一直渺无音讯,连除名的消息都是别人打听到才传回家的,爸爸的老脸被丢尽,连战友都不好意思见。家里本来很骄傲关宏峰做警察出色,又有关宏宇在部队立功,而且父母一直偏爱小儿子,结果关宏宇惹出这么大事儿来,消息传出去出门都觉得抬不起头。爸爸受这个打击太大,没过多久就病倒了,去医院一查,意外发现患了胃癌。

关宏峰上一周还在北京和他导师雄心勃勃地畅谈未来发展,下一周家里天都要塌了。他辞别老师,开始警局——医院——家三地跑。爸爸的肿瘤发现时尚早,尚能控制,但从此就无法工作,要经常去检查。

幸运的是爸爸的手术比较成功,切除了大部分的肿瘤,关宏峰松了口气,但依然不敢怠慢。癌症肿瘤并没有绝对的特效药,一旦发病只有时间长与短的区别。爸爸切除了大半个胃,以后吃东西都要特别当心,妈妈办了退休来陪他,宏峰也每周几次往家里跑。

尽管家事缠身,关宏峰的破案率依然在全津港排名第一,奖章照片贴得全公安系统都是,年底表彰大会上市局领导专门给他颁奖,鼓励他好好干。周巡在底下啪啪鼓掌特别激动,宏峰回到座位上,把奖杯塞他手里,说明年看你的了。周巡眼睛一亮,当了真。

第二年周巡果然表现出众,他不怕得罪人,敢发火怼人,也会说话,哄得几个警员被他使得团团转,省了关宏峰很多心。关宏峰在领导考察时为周巡说了几句好话,周巡也开始连升,喜得周巡总要扯他一起喝酒吃饭。

虽然眼下看起来一切都好,但关宏峰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他第一次遇上了破不了的悬案,因为手上案子太多没办法只能搁置,但有了第一件就会有第二件,每一件都是千钧之重压在他心上。他太年轻,资历还是有限,有老人看不惯他窜太快,在暗地里打压他。周巡很快被调离他身边,去了北部地区做队长。虽然高兴兄弟升职,但没有称心的帮手,关宏峰做事不免束手束脚。很快,他被调离支队,去地方做派出所副所长,明升暗降,是在防着他在支队里势力增长太快。他不得不意识到很多跟破案无关的暗潮涌动,也越来越感觉到自己一个人的能力实在有限。

回到家里,这个家也显得破败了许多。爸妈都老了,爸爸生病之后受限制多,脾气越来越大,一点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妈妈劳心劳力,憔悴了不少,头发已经花白。关宏峰坐在家里,恍然惊觉,用了十几年的窗帘那样旧,柜子磨损的痕迹那样明显,桌上圆珠笔留下的痕迹还是初中时写下的,儿时的床铺虽然被收拾得整整齐齐,还是显得暮气沉沉,躺在自己的床上一抬头看见他弟的床,已经整整五年没有人睡过了。



10.


隆达地区比较安全,一年下来也没啥大案,于是在隆达派出所做副所长的时间里关宏峰好好地沉淀了一番。说是沉淀,他也没闲着。先是把他的在职研究生课程读完,又协助所长进行了行政整顿,算是把当官那套熟悉了一遍。他毕业的时候和导师一起吃饭,导师拍拍他的肩说小关啊,你以前在学校读书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聪明有余,圆滑不足,出去转了一圈长进了点,但还是轴。干我们这行的,苦难见得太多了,有时候心不能太软。担子背得太重就走不动,走一走得松一松,别把自己压死了。

关宏峰虽然点头答应了,但并没有放在心上。他总是觉得,我可以做得到的事为什么不去做——当他在一次又一次的破案过程中意识到自己的才能时,他就意识到这并不是随机产生的,而是有其目的,他的人生价值就在于最大地运用好自己的能力,救人或者抓人,除此之外其他都没那么重要。也因为如此,他对于那些没能破的案子尤其耿耿于怀——他永远都觉得他做得不够好。

一年之后,他被市局叫去谈话,长丰支队老支队长退休,举荐他做接班人。关宏峰略感意外,他以为副队长刘长永才是支队长心中的人选,毕竟刘长永正当年,又兢兢业业做了这么多年副队长。老支队长笑呵呵地说我虽然不管事了但我不傻,老刘管不了这个家。关宏峰没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就能,他只是默默接下,端端正正敬了个礼。

刘长永当然非常气愤,后来还跑去市局闹,但任命已经下达了。关宏峰28岁,津港市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地区指挥,长丰区刑侦支队队长。

关宏峰刚当上支队长,赶上警务系统改革,全国联网,整个地区的罪犯信息要全部录入计算机。技术队人手不够,他连招了几个,培训还得自己来。回头一看,周巡笑呵呵地站在他身后,说关哥,我又回来了,看你这边人仰马翻的,需不需要一个助理?

关宏峰没说话,伸出手来跟他碰了碰拳头。

青年英才、形象好、破案率高、又是难得的高学历,关宏峰被作为重点培养和宣传对象,有什么项目都愿意报他上去,拿奖拿到手软。同时盯着他的眼睛也很多,刘长永天天等着拽他小辫子,市局里也有人对这么年轻的支队长表示异议。宏峰并不喜欢坐办公室,官僚政治这事儿他不感兴趣,也不擅长。他只关心破案,只关心该抓的人有没有抓到,该执行的正义是否被执行。

有人给他介绍对象,说是名校大学生,市委领导的女儿。关宏峰见了,姑娘挺好,就是有点骄纵,他委婉地表示自己的工作需要随叫随到,经常出差,恐怕没多少时间陪公主。后来就不了了之。陆续也有人介绍,但总是各种原因并不成功。关宏峰自己倒是不急,在他脑子里成家总是排在他的案子之后。何况还有周巡也是老单身汉,陪他一起。

然后爸爸又病了,这一次直接在家昏倒,送到医院检查发现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肠部,医生的意思是这次无能为力,只能尽力维持几周了。

关宏峰扶着摇摇欲坠的妈妈,时隔很久才再一次想:关宏宇,你在哪里?

他把关宏宇的名字输入警方罪犯系统里的时候只是侥幸的尝试,但出来的结果却让他难以面对。

——关宏宇因为倒卖走私盗版碟,被判处十八个月有期徒刑,在广州监狱服刑。

关宏峰坐在自己的电脑面前,一遍遍刷新那个页面,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在他每一次刷新后闪现。关宏宇。出生日期:1977年11月20日。籍贯:津港。罪名:倒卖走私盗版碟。刑期:十八个月。2004年12月8日-2006年6月8日。状态:在押。关宏宇。关宏宇。关宏宇。

他忽然非常想砸了这台电脑,砸了这个狗娘养的世界。


关宏峰回到医院时爸爸已经昏迷了。妈妈悄悄把他拉到一边说能不能、能不能把你弟找回来?你看你爸现在都这样了……几年前宏宇出事后其实打过电话,结果被你爸臭骂说断绝父子关系,我就不敢多说了。他一直有悄悄给我发短信,也有寄东西回来……说着说着就要掉眼泪。

宏峰安慰她说已经尽力在找了,听说在深圳那边。但是,不知道能不能赶回来。他加了一句。

妈妈点点头。

爸爸的最后岁月尚算平静,实际上他为了等宏宇回来还多活了几天。只可惜最后也没等到最爱的小儿子。他显然是后悔了,神思不清的时候把宏峰认成了他弟弟,宏峰索性将错就错,学着他弟的样子说爸爸我回来了,爸爸对不起,我以后一定乖乖地在您身边侍候您老。爸爸摸着他的手说宏宇啊,回来好,回来好,只要人没事就好。甚至还勉强地笑了起来。

宏峰不知道他怎么演得下去。宏宇会怎么说?宏宇从来都比他更会讨爸妈的欢心。宏宇会笑着哄爸爸吗?还是会哭得喘不过气?关宏峰不知道。他什么话都不会说,只能握着爸爸干瘦的手,一遍又一遍摩挲。妈妈显然知道他搞的这一出,强忍着眼泪在旁边看。

爸爸拉着他的手说以后你要多帮帮你哥。要照顾好妈妈,不能再乱搞了。宏峰一一应承。爸爸还想说点什么,有痰卡住了他的嗓子。他咳嗽了起来。护士连忙上前帮忙,被他把手打开了。他转过脸,却好像忽然认出了面前的大儿子。

峰儿,别怪你弟。他说。紧紧地抓住了宏峰的手,抓得那么紧,好像这样就可以把他的两个儿子都攥在手里。

那是他对关宏峰说的最后一句话。


过完头七关宏峰去了趟广州。

从津港到广州的飞机两个半小时。宏峰坐在飞机上的时候就想,他要怎么见他弟,他要怎么跟他说所有这发生的一切?他的心是一片麻木,已经分不出悲伤和愤怒。

他坐在广州监狱的问询室里等待。他曾无数次在津港监狱的问询室里问询囚犯,布置、设施都与广州监狱极其相似。只是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坐在栏杆这边,看着他的亲弟弟从门里走来。

宏宇见到他非常吃惊。“哥?”他走上前来,甚至还笑了起来。“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宏峰被他那一笑深深刺痛。经年的愤怨被撕破了一条口子,从宏峰心里喷薄而出。他必须得压抑着全身的力量才没有跳起来给他弟一拳。

你怎么还能笑?你怎么还敢笑?你凭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他看着关宏宇在自己面前的凳子上坐下,光头,黄马褂,手上挂着手铐。他是个囚犯

而他甚至不以为意,轻轻松松地坐在那里,似乎对关宏峰来访非常高兴。他长着跟关宏峰一模一样的脸,就好像关宏峰自己在用那种轻浮的态度对待自己的人生一样。

关宏峰从来没有如此恨过他。

“不好意思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哎我特意没留家人的联系方式,这事儿太丢脸了,不想让你们知道呀……”大概是看到他哥表情不对,宏宇紧了紧脖子,坐正了身体。“你怎么找到我的?”他压低了声音问,讨好地笑。“爸妈知道了吗?”

“爸爸走了。”宏峰说。

宏宇愣了愣。“去哪儿了?”

宏峰没答话,只是看着他。

宏宇看着他的表情,意识到了,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不,不会的,你骗我。”他说道,伸手抓住了栏杆。

宏峰依然沉默,只是看着他。他看着宏宇的眼睛开始发红,连脸也发红了。“哥!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哥!不可能的,妈妈上次还跟我说他身体有好转了!”

宏峰弯下腰,从自己的包里拿出黑色的服丧袖章,上面用别针缝着一小片白布。他推了过去。宏宇像看到什么会咬人的东西一样瑟缩了一下,根本不敢接。

“昨天是他的头七。”宏峰说。看着宏宇的眼泪一颗一颗地落下。“癌症晚期,拖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他顿了顿,想要不要把爸爸的遗言告诉弟弟,他真的不想给这混账一个解脱。但关宏宇是他弟弟——关宏宇是他弟弟啊。

“爸爸原谅你了。”他最终说道。

关宏宇发出一声令人惊惧的号啕,用头猛烈地撞击囚牢栏杆,重重地一下、又一下,栏杆都被他撞得晃荡。很快他被闻声赶来的狱警拉开了。

“妈妈还不知道你的事。她很想你。”宏峰说。“好好服刑,出来之后回趟家吧。”他说道,不再看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的弟弟,起身离开。

七年兄弟不见,再见时已是天壤之别。我是官,你是匪,从此道不同不相为谋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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